第625章 愿来世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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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程丹若在世的最后一年。

    她日渐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，眼睛花得厉害，肢体逐渐无力，睡眠时间越来越长，好像随时会一觉不醒。

    很久以前，她无比渴盼这一切就此结束，无知无觉地死去，了结这一场错位的旅程。

    如今也一样，她并不害怕死亡，也没有太留恋尘世。

    大夏的气数再盛，也没有不灭的王朝，祝沝不是一个好皇帝，内阁的大臣再忠心耿耿，依旧是封建士大夫。

    他们或许开明了很多，鼓励女子向学，肯定男女智慧一致，江南推崇才女，诸多女子出版诗集，虽闺阁之名不为人所知，自己取的诗号却大名鼎鼎。

    裹脚的习俗依然有，却不是主流，明面上没有人再追捧三寸金莲，士人崇尚自然之美，风景如此，诗文如此，审美亦如此。

    程丹若一生辛劳，也不过是让这个国家勉强太平。

    还是有很多灾害，但努力救治了，还是有很多乱象，但努力平定了，人口和粮食的矛盾，靠鼓励人口南下和与附属国交易，艰难地缓和了一二。

    这些功绩在漫长的历史中不算什么，却已穷尽她毕生之力。

    作为穿越者，程丹若问心无愧，可以坦然地面对死亡。

    但……死亡不可怕，留下的人怎么办呢。

    她有时暗暗后悔，曾在年轻时和他说，凭什么我就该是被留下的人，果然，她的身体早早坏了，他却随了靖海侯的好身体，六七十岁了还身形挺拔，半点不见佝偻。

    老侯爷可是活到九十岁，五世同堂才含笑而逝。

    今后几十年，他一个人可怎么过。

    夫妻至今，两人已有三四十年不曾分离，日间无论怎样忙碌，夜里终归同衾，呼吸相闻，犹如自己的另一个分-身。

    这一日夜里，她辗转反侧，终于忍不住问：“要是我死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好好活着吧？”她问。

    谢玄英翻过身，平静地说：“会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骗人。”

    “不骗你。”

    帐中又陷入长久的静默。

    还是他先开口：“你就是多思多虑才心血耗尽，好好养着，再多活两年，不比和我说死了活了的好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叹气。

    “又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。”她说，“我知道自己在说胡话。死了的人一了百了，尤其是我，早就想过这一天了，活着的人才吃苦。”

    人死了，眼一闭，什么都不知道，不用忍受爱人离去，多好。

    “那也没办法。”谢玄英轻描淡写，“好在我总比你强点儿，你这身体怎么受得了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笑笑，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她已经很久没想过回到21世纪的事了，不是想留下，如果有的选，当然是回去的好，可回去以后呢。没有记忆也就罢了，若是有，硬生生再吃一遍痛失所爱的苦，又算什么恩赐？

    死亡才是恩赐，遗忘才是眷顾。

    她曾经被剥夺过一次人生，毫无防备地滚进这世道，亲人离散，秩序崩坏，一辈子都没治好七情内伤。

    再被夺走一次挚爱，真不知道是作了几辈子的孽。

    “要是你能忘记我就好了。”她遗憾地说，“或者留下我，我得个老年痴呆，什么都不记得，倒也简单。”

    “发梦呢你。”谢玄英没好气，“谁要忘记，我偏不忘，下辈子还要找你。”

    程丹若忍俊不禁，故意道：“投胎转世要换骨换心，再刻骨铭心的事，能记在哪里？”

    他哽住，半晌，道：“这都是佛家云，也未必的。”又冷笑，“还是你觉着我这般容易变心？”

    “你听过修真故事没有，原以为修仙半生，终于飞升得道，与天同寿，谁知仙界又有金仙玄仙，天仙地仙，有的是大罗真仙。”

    她道，“仙人在凡间才与世人殊，到仙界遍地都是，又是芸芸众生了。”

    谢玄英瞧瞧她，哂笑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好笑的，不信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“笑你往自个儿脸上贴金，你算什么神仙。”他打量她，“你若是真神仙，早就叫粮食亩产十万斤，消灾解厄一万年，还用得着呕心沥血，命不久矣？”

    程丹若：“……”这人会不会讲话。

    “你不过一介凡人，硬是想做神仙事。”谢玄英道，“自古以来，圣人都是凡人身。”

    月光皎皎，他注视她枯萎的面容，不禁道，“可我还没有见过你平凡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她微微一怔，不解道：“你我初见时，我还不够平凡？”

    “全不是一回事。”他斩钉截铁。

    程丹若纳了闷：“那该是怎样？”

    “该同我多说两句话。”谢玄英记性好，昔年她所言字字清晰，“你早不是了。”

    她哑然。

    “总之，神仙事，今生了。”他道，“但愿来世，你我都是凡夫俗子，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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